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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安]分手是否为检验恋爱结束的唯一标准

»现pa小故事,两个普通人的破镜重圆

»又名《深秋微冷时节溶于酒精与机车的破夜星辰》,对不起我是沙雕

»9k+,加上注释正好1w

 



  几乎所有恋爱中或分手后的傻子们都会想象没有恋人的生活,至少安迷修想过,就现在,在他找到压箱底的一张专辑时。那张专辑购于高中,是他当时最爱的乐队。

 

  既然已经压箱底,那么便很显然,安迷修早就忘了这个乐队,或者说忘记自己买过这张专辑。有关这张专辑的记忆也一并涌了上来,但一切都模糊得很,甚至连那张专辑所属的乐队时期都不再清晰,而他在二手CD市场找到它时,却有过“我怎么会不再喜欢这个乐队”的偏执想法。

 

  的确,时隔多年安迷修再听这些歌依然会觉得好听,但也只是好听而已,那些所有的痴迷疯狂都不复存在——要知道他曾经可以对乐队任意一个时期的任意一位队员大肆议论,现在也都没有了,连最爱的那个贝斯手的原名都记不清。有点悲哀,安迷修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取出那张他从未使用过的唱片。他此时才发现印着专辑封面的唱片上有一道长长的裂痕,几乎将整个碟片劈成两半,难怪它会这么便宜,安迷修想起了它的价格,折半又折半,还被人嘲笑便宜没好货。那人是谁来着,哦对,是雷狮,是那个混蛋雷狮。

 

  雷狮是真的混蛋,安迷修愤愤地想,他现在必须得想象以后的生活,不需要考虑是否再爱雷狮,已经分手了不是吗?而他现在翻箱倒柜地就是忙着搬家,门口已经摆了好几个纸箱,今晚就能搬进新住处。安迷修庆幸前段时间为了帮后辈找屋子和几个中介都熟络了不少,所以说人还是要对别人好点,指不定哪天就是绝处逢生。当然混蛋不需要对他好,安迷修用胶布封好最后一个箱子,他裁开胶布的动作利落得像是要用那把美工刀将他和过去完全裁开似的。

 

  他和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打招呼时远远地看见了雷狮,他对着印着醒目logo的搬家车若有所思,然后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家,窗口没有人,安迷修在看见雷狮时就已经离开了雷狮的视野。出于巧合吧,安迷修在最后一个纸箱离开客厅后踏进了电梯,在电梯门合上前的缝隙里看见了熟悉的黑色头发。这样也好,自此再无往来,安迷修已经拉黑了雷狮所有的联系方式,钥匙放在茶几上,上面挂着雷狮送他的挂饰,就连牙膏一类都给雷狮准备了新的,旧的全部扔掉。只要雷狮想,他完全可以把和安迷修在一起的这七八年当做一场长梦,安迷修也懒得再去揣测雷狮的想法,他雷大爷爱怎么过怎么过,我要做的只是自觉地从他的生活里除名,想想要如何在这久违的单身之夜里放肆吧!

 

  更加值得庆幸的还是在于他许久未见光的机车仍然能够发出令他心安的轰鸣,这让他在今晚活动的待定选项,“找老朋友聊天”与“出去飙车”中果断地选择了后者。他没穿机车服,头盔也不知道放在哪个箱子里,那都无所谓,他想试试能否赶在搬家车之前到达新居,地下车库的感应灯被轰鸣声引亮,而始作俑者已经驾着他最爱的坐骑绝尘而去,义无反顾地一头栽进他认为的“光明”的未来。

  

  “我可不认为你今天的遭遇给新生活开了个好头。”凯莉在吧台后煮咖啡,顺带和安迷修开玩笑,她当然知道安迷修和雷狮分手了,而且还是安迷修甩的雷狮,即使昨晚在她这赖了一晚上的雷狮没告诉她,安迷修这会的言论也足以阐述这一事实——车没油了,跑半路差点造成交通事故;车速太快,放在口袋里的美工刀不翼而飞;所幸钥匙提前给了搬家公司,对方贴心地在新家门口等到安迷修推着车走来;安迷修打包技术了得,每个箱子都是用胶布缠了又缠,一个个撕掉太麻烦,用钥匙也划不开,附近不熟,不清楚便利店的位置,唯一比较近的熟地方是凯莉的酒吧,他干脆放弃了拆箱,直接跑凯莉这来了。晚餐时间之前来酒吧的人不多,所以凯莉才得以不紧不慢地和安迷修瞎聊。

 

  “我也不认为,但我实在没想到车会没油。”安迷修接过凯莉递来的鸡尾酒轻声道谢,用酒精润湿干燥的喉咙,“唔,这款还挺好喝的,叫什么名字?”

 

  “爱尔兰咖啡*,别喝多,有点度,我可不想拿自己钱把你灌醉还得找人送你回家。”凯莉做了个鬼脸,她猜测安迷修对分手这件事的无所谓,自然可以随意打趣。事实证明她猜得很对,安迷修的确无所谓,从他在意车没油胜过让他发现车没油的契机——和雷狮分手就能看出。而在他听来凯莉的意思是她这里不提供买醉服务,虽然他也没这个打算,但指不定喝得多一点就要开始控诉雷狮的恶行,用酒水作他失态的掩饰。

 

  不过说到底他和雷狮分手也是雷狮的错。安迷修只知道雷狮喜欢和他对着干,却没想到他不仅仅是喜欢,更是把这一理念奉行在几乎所有事情里。不论是不吃香菜还是拖鞋不好好摆放,如果说这是难以改变的生活习惯倒也能糊弄过去,但这次雷狮的反对票着实不可理喻——安迷修只是想试着暂时脱离朝九晚五的两点一线,正如他为什么可以在一小时内搞定搬家事宜,安迷修也积累了不少有用的人际关系,再加上手上有一定的资金以及趋于成熟的计划,他才会告诉雷狮“我想创业”的念头。

 

  他甚至没有请求雷狮的资助,金钱和人际都没有,或者说雷狮压根没让他说几个字,“你不适合创业。”雷狮说话时筷子都没停,“你能拉拢得住人?就我稍微听听你话,但事实证明你通常连我都管不住。”瞧瞧吧,雷狮说话的语气还十分理直气壮,好像他就在阐述什么人尽皆知的真理。

 

  “雷狮,我觉得你应该听我讲完……”

 

  “不需要,你就算管得住别人,还有个致命缺点,猜猜是什么?”

 

  “我认为……”

 

  “太天真了,安迷修,说白了就是太蠢,刚毕业的时候要是没我你能活下来?要不是我跳槽前还在帮你改项目计划你现在能混得下去?你……”

 

  “是,我是蠢,我蠢到当时会喜欢上你这个自大的混蛋。”

 

  ……

 

  后面是无可避免的争吵,上升到要打起来的地步才由安迷修的一句“那就分手啊”告终。雷狮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拖鞋却是安迷修与他同居以来唯一一次的摆放整齐——似乎雷狮那晚还吃了香菜——但这并不重要,安迷修也一怒之下拉黑了所有雷狮的联系方式,翻找到熟识的房产中介,咨询之前帮后辈找到的某间单身公寓的具体事项,商讨结束后没忘联系搬家公司。

 

  安迷修从未想过自己的行动能够如此迅速,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花了大半个夜晚在打包上,客厅已经堆了好些箱子。他甚至不清楚这些纸箱都是他从哪里找出来的,说不定是雷狮屯的,为的是哪天和自己分手后像自己一样快速从对方的生活中抽身而逃。恋爱得带脑子,安迷修算是明白了这句话,谁知道对方是不是早就背着你做好明早就跑路的准备。

 

  “……安迷修?喂安迷修?才多少酒就听不进人话了?”凯莉的手在安迷修眼前晃了两下,安迷修敢说如果他再不对凯莉的呼唤作出回应,那只手下一秒会落在自己脸上。“怎么了凯莉小姐,刚才我在想些事情有些走神。”

 

  “嘁,是想到雷狮了吧?刚才一副要打人的表情。我是问你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饭,附近有几家餐厅……”后面的话安迷修就没听了,他的注意力已然被酒吧播放的音乐吸引——如凯莉所言,那么点酒精他就听不进人话了。很耳熟,应该是好些年前的歌,自己曾经也很喜欢,叫……叫什么来着?

 

  “怎么,听傻了?毕竟是你当年最喜欢的歌嘛。别的不说,这方面的品味我还是挺佩服你的。”凯莉整理着吧台,准备联系店里的调酒师要求换班,并顺便多剥削剥削自己的员工,但安迷修没有给她这么做的机会,“晚餐就算了,附近有便利店吗,我去买点东西。”

  

  就算明天是周一,安迷修也不需要今晚就收拾屋子,他已经请过假,更何况明天才周日,更何况按照原定计划他现在应当飞驰在人烟稀少的郊区,再不济也是在什么地方和朋友聊天,当然不是聊他的分手,就如他刚和雷狮在一起时那样,他从来不擅长将自己的感情昭告天下。但至此他不得不感叹酒精的力量,或者说所谓念旧,如果说他为了自己想要的挑战放弃了和雷狮的感情还可以理解,那为了一首歌放弃整晚的消遣确实有点不明智。就当他被酒精冲昏了头脑,尽管它们少的可怜,早在回家的路上就被分解得七七八八。

 

  他回家是为了一首歌,买一把美工刀是为了找到有那首歌的地方——高中时买的专辑,尽管它看起来并不能使用,但安迷修只是想要找到它。一时冲动也不过是这么一回事。他努力回想最后一个封箱胶缠了多少道,自然是想不起来,谁能记住这个!所以他从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纸箱开始下手,祈祷自己的运气能够好一些。

 

  可他的运气向来不好,安迷修拆完了所有的箱子,收拾完所有物品后却完全找不见专辑的踪影。最糟的设想逐渐成型,他并没有做到全身而退,专辑忘在了雷狮家。

 

  够糟,安迷修撇撇嘴,自己别的不记得,倒是记得把钥匙还回去。

 

 

»»»

 

 

  纵使安迷修不承认,但他的确很蠢,无论何时雷狮都不会放弃这个观点,尤其是有事实作为佐证的时候。譬如现在,当他在安迷修逃离的家中发现他留下来的两件物品时,钥匙显然是有心留下,因为它被规规矩矩地放在茶几上;专辑一定是无意,雷狮还记得安迷修刚买回它时有多么宝贝,就算他已经不在喜欢这个乐队,也绝不会随便地放在卧室地板上。

 

  只要带走任何一个,安迷修在收拾完新屋子后都不会因为有遗留物而纠结,雷狮拾起专辑,坐在它原来的位置,如果安迷修今晚就开始拾掇新家,那他一定要为这张专辑感到苦恼。说他蠢他还不信,雷狮不免发出嗤笑,心思浅得和什么似的,要单干怕是天天去给别人送钱。不过倒也说得过去,傻子可怜又可悲的自大嘛。

 

  较于安迷修,雷狮显然更有自省精神,他认识到自己也有错误,仅限于这一次。因为他昨晚出门最终只去了凯莉的酒吧。他没拿外套,手机和钱包一并扔在家里,季秋乍凉的夜晚让他有些吃不消,身无分文又走投无路。雷狮是完全不想去凯莉那的,尤其和安迷修吵架后,明明自己和凯莉认识得更早她却总是偏袒安迷修,要让她当调解员,雷狮都能被忽悠得心甘情愿先道歉,并附上被人为扩大数倍的“自省后的后悔”——当然是在安迷修也表现出歉意的时候,他不可能完全地迎合安迷修。他相信这次也会是这样,但季秋的风着实太冷,干脆挑了最近的路跑去凯莉那接受一番规劝。

 

  “怎么着,和你家安迷修又吵架了?你又怎么惹着他了?”看吧,又是这样,雷狮将凯莉送上的青草蜢*一饮而尽,“我惹他?他那么蠢我稀罕惹他?”雷狮对凯莉的偏心感到不满,雷狮决定今晚他就算是带钱了,他也不会付给她一个钢蹦。

 

  “好好好咱雷大爷消消气,看样子这次吵得挺凶?”出现在眼前的又是一杯浮着奶油的酒精饮料,应该还是青草蜢,雷狮露出嫌恶的表情,将它推到一边,“是凶。都吵分手了怎么不凶。酒太甜,换一个,你知道我不喜欢这种太甜的。”

 

  “好心当成驴肝肺。”凯莉吐了吐舌头,拎出几厅啤酒,“怕你喝多了撒酒疯,就这些。有什么事就讲,痛快了回去和好,我就不信你真想分。”

 

  “安迷修就是太蠢。那傻样还想自己单干,他计划书我前几天瞥到了,人家的再差,也就是漏洞多一点的地步。你知道安迷修那是什么吗?漏洞的堆砌体,我当时看到了就想笑话他,但我觉得还是等他告诉我的时候再笑比较好,这么大事他还能瞒着我不成?”

 

  “他今晚和我说了,刚讲两个字我就预见了这是场失败的演说,”成功的演说用掌声打断,失败的能享受的就是批评,雷狮顿了顿,咽下一口啤酒,“我当然是告诉他他不适合创业,我还没说他蠢,就说他管不住人,他还倔起来了,非要我听他讲完。听他讲什么?听他浪费时间?谁乐意做亏本买卖?他做梦我醒着,他好话不识,那我就歹话把他骂醒,那种几个字就有漏洞的东西能有什么用?我……”

 

  “雷狮你停一停,你说你骂安迷修是因为看到了他的计划书,那我也得骂你蠢,毕竟你们这次要真分了错的就是你。”凯莉支着下巴叹了口气,不顾雷狮阴鸷的表情继续说道。

  

  “他又不知道你看到了他的计划书,你平白无故骂他蠢,换你你受得了?”

 

  好吧好吧……想到这里雷狮颇不耐烦地揉了揉头发,本来嘛,刚吵完他就有点意识到自己有错,具体是什么错虽然不清楚,但他绝不会像安迷修那样把错误尽数推给对方,自己溜之大吉。溜还溜出悲壮感来——大包小件尽数扔给搬家公司,自己一个人带着机车上演一场末路狂徒。雷狮发现安迷修丢下的专辑时刚好听见远去的轰鸣,也许应该直接把专辑砸过去,顺便告诉他车大概没油了。

 

  久坐让他不适,昨晚的彻夜未眠,今早的颠倒黑白,都让他愈发疲惫。所以雷狮从地板爬到床上,埋进枕头和被子里时才发现安迷修并没有带走双人床上的另一个枕头。碍眼,雷狮翻了个身,以不习惯的睡姿入梦。

 

  兴许是梦里没有糟心事,雷狮这一觉睡得非常舒适,和睡姿有关,雷狮醒来后发现的。他不清楚时间,但屋里屋外都是透彻的黑,适应黑暗后他的眼睛便捕捉到了那个多余的枕头。尽管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扔了总觉得有些可惜,还有专辑,叫安迷修回来一趟好了——最好是回来了就不走。啧,真是想不到分手后自己也会动摇。

 

  雷狮背对着安迷修曾经的位置,在床头柜上摸到手机,显示屏的亮光格外刺眼,雷狮认定自己的动摇是因为黑夜里的光屏刺得人头昏脑胀,四点十几分,这个点即使是打电话过去那家伙也不会接。对安迷修而言是绝对不存在什么为情所困悲伤欲绝直至失眠的情况,雷狮也就对安迷修这个点会接他的电话不抱任何希望,而聊天记录很容易成为安迷修的话柄,雷狮自然也是不愿意发信息。他并不确定这次安迷修能回心转意,但扪心自问,他也并不确定是否想让安迷修回来,即使他再也不会出现,也不过是枕边少个人,加班后要面对灯火通明里的几方空洞的程度,这并不难忍受,不足以成为他想让安迷修回来的理由。

 

  那所谓爱呢?告白时肉麻的情话呢?茶几上的钥匙扣呢?雷狮盯着窗外望不见底的黑,深秋的天得亮得迟些,他即使这样盯着也不能把它盯出破洞漏进光亮来。

  

  雷狮反手抚上安迷修的枕头,“你想回来吗。”他问,自然是没有回答。

 

  最终当事人清楚地告诉了雷狮,我不回去,时间距离雷狮醒过来不过一个多小时。地点也算是浪漫,无人的外环路,雷狮的车就扔在马路中间,安迷修的机车靠在旁边,两个人就在两辆车围成的半封闭空间里交谈。雷狮无论如何是想不到安迷修会和他一样深夜跑出来飙车,雷狮是心情欠佳,可安迷修那副超然物外的样子怎么也看不出来因为分手影响了他的心情。“我不会回去的。”安迷修望着被车灯刺破的黑暗,他比雷狮先开口,他一定想不到雷狮在心里痛骂他们该死的默契。

 

  “你专辑还在我那,不回来拿?”安迷修用的是去,而雷狮用的是来,很明显,雷狮还认定那个空屋仍是安迷修的家。安迷修想起儿时的梦,他变成夜鹰在最深的夜里潜游,那只鹰是没有家的,“我很想拿,但我同时并不想回去,这并不矛盾。”

 

  “我认为很矛盾。”雷狮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什么,当然只有他知道他想要道歉——可应该怎么道歉?在这种情况下道歉的话对安迷修而言显然并不可靠,也不值得他去相信,乃至驳斥自己刚才的“不回去”。所以雷狮放弃了道歉,“比如现在,我很想把你揍晕后带回家,但我也很想和你久违地比一场,直到你跑出我的视线,自此再不回头。”

 

  像是要完成雷狮的心愿似的,安迷修戴上了头盔,“试试吧。”闷声闷气的几个字,“看谁能跑赢谁。”

 

  大男孩心照不宣地发动各自的大玩具,随即是毫无悬念的角逐。雷狮没想让安迷修输,安迷修也没想输,他果然是比雷狮先一步没入阳光,如雷狮所言,再不回头。

 

  他因此错过了拿回专辑的时机,雷狮就把它放在副驾驶,这是安迷修今晚没想到的事情之三,之一是会遇到雷狮。但他能想到的雷狮所不知道的,就是他扣上头盔的理由——天晓得他奔向朝阳时眼前是模糊一片,天晓得他踏进黎明前的黑之前将头盔的目镜擦拭了无数遍。

 

  

»»

 

  

  凯莉再看到安迷修时险些咬碎嘴里的硬质薄荷糖,顺便咬到舌头,她几乎要直接从吧台里翻出去,伸出双臂扶住摇摇欲坠的安迷修,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雷狮甩他八百遍都不至于让她感觉安迷修是在睁着眼睛梦游,眼前所见的是脑海里的噩梦。

  

  “凯莉小姐,你觉得我的为人处世很糟糕吗?”安迷修趴在吧台的桌上,劈头盖脸是一句询问,显然来自他对自我的不确定。这是真的少有,别说凯莉,估计就是雷狮也没听安迷修说过类似的自我怀疑的话。可能是场恶战,凯莉把薄荷糖嚼成碎末,就着柠檬水喝下去,够刺激,也够她应付丢了魂的安迷修。

 

  “有点。”凯莉从不像其他人采用鼓励捧吹的方式安慰人,直来直去,效果意外的好。但面对这样的安迷修她依然留了点神,话不敢说满,得给自己周旋的余地,“我知道的勉强及格分。要喝点什么吗?”

 

  安迷修摆手示意不需要,然后是长久的沉默,老天,周二上午十点钟的酒吧为什么会这么安静,凯莉拨弄着刚入手的几块冰酒石,企图这些小玩意能击碎音乐间隙禁锢的空气。但那没用,安迷修仍旧对着凯莉被他拒绝后不依不饶递来的柠檬水愣神。救命,我是不是应该把他灌醉然后逼他酒后吐真言,凯莉已经在柜台下偷偷摸摸地编辑发给雷狮的消息了,“你这几天又去招惹安迷修了?他在我店里现在跟丢了魂似的。”只差一个发送,雷狮或许就会想方设法尽快飞奔而来。但安迷修似乎总是能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使凯莉偷懒的幻想破灭,“说实在的,这是我第一次感到我如此失败——各种方面的失败,仔细想一想我似乎所有的地方都挺失败。”

  

  “是有点失败,但并不是全部,你知道我向来实话实说。”凯莉大致能猜出来是什么事了,估计是雷狮那天说的安迷修创业的想法,但她并没打算提这件事,不紧不慢地往雪克壶里放了几块冰,它们和金属碰撞的声音着实好听,安迷修的视线也就从一口没动的柠檬水上移开,注视着透明的酒液倾入杯中。“随手调的,说它是干马天尼还是吉普森配比都不太对,想喝哪个自己挑,洋葱在你右手边的碟子 柠檬皮你杯里有,加完告诉你挑的更偏向于哪一个。*”

 

  酒杯滑行到安迷修面前,凯莉的鬼脸在酒精里变得扭曲。无论哪种酒安迷修都只是略有耳闻,配料一概不知,洋葱太过刺激,柠檬也沉在杯底,让他实在难以选择。怎么会有酒因为最后一步看似无关紧要的不同的配料而有所不同呢?尽管凯莉说了,酒的配比不太对,但依她这么多年的手艺,能出现多大偏差呢?

 

  他在柠檬和洋葱见举棋不定,蓦地想到他前几天凌晨的疯狂,他为什么会在那种时候遇上雷狮呢?说到底是因为他们的相似处,乃至相同处,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既然都疯,那雷狮是不是也有和自己一样,相对安稳的一面呢?毕竟只是配比的问题罢了。

 

  答案是有,安迷修今早已经体会到了,雷狮和自己最后一步的不同在于预见性。正如雷狮所言,安迷修更加天真,他不过是和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提起了他想要创业的念头,今早便收到了比往日更多的冷落,同事对他大多避之不及,只有他前些日子帮忙找房子的那个后辈悄悄给他发消息,说是已经传开了安迷修要单干,甚至想要拉别人下水的计划。拉人下水,对,事实到最后都会传成谣言。安迷修想要避开流言似的,编了个理由请假,跌跌撞撞地离开公司,他已经在离开时带起的风里听见了新的波澜。他拈起一小段洋葱投入酒杯,换来凯莉的一声口哨,“吉普森,够辣,悠着点喝,我真不想早晨就处理醉鬼。冷天喝冰的也不舒服。”

 

  安迷修当然没成醉鬼,他的酒量并没有那么差,抿了几小口后只是有点迷糊,问了凯莉一个很傻的问题,“为什么雷狮会说中我聚不住人心呢?明明周五晚上我还能处理完搬家的事情……”“难怪雷狮说你蠢。”凯莉送了安迷修一颗爆栗,附赠品是白眼,“人家中介所有钱不赚,那他还想干嘛?你也不想想,你现在真要单干,一穷二白,谁愿意跟你?”

 

  我现在也差不多是一穷二白了,这下一闹自己的工作怕是不保,安迷修有些难堪地揉了揉被敲疼的脑袋,被酒液灼烧的喉咙有些发痛,他抓过柠檬水就是一顿猛灌,它在浇灭喉咙里燃起的火时也浇灭了安迷修对于他单飞的热情。也许雷狮说那些话的目的就是想要灭我的兴头,安迷修想,从杯底捡起一小块柠檬皮放进酒里。

 

  雷狮没那么混球,应该,他在昨天看见了被他误以为是雷狮屯集的箱子,上面还黏着写有安迷修名字的快递单,至少雷狮没动跑路的心思不是吗?这些箱子还是自己收起来的,最初的目的好像就是为了方便自己跑路。

 

  雷狮还是有一点混球的,安迷修想,因为自己也混球,他一开始和雷狮在一起的原因大概就是由于混蛋们的惺惺相惜。或许应该和雷狮道歉了,尽管他不一定会接受,尽管他们不一定会和好如初。

 

  反正安迷修已经决定从还未升起的朝阳里折回,拼尽全力奔向雷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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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雷狮,我今天可是骗到安迷修的住址了哦。”凯莉的声音有些失真,但足以想象她在电话那头的坏笑,不过雷狮也没在意这些,听到她有安迷修住址后他差点跳起来,不过毕竟是上班时间,他也不能闹出什么大动静,故作镇定地以压低的声线掩饰,“所以?”

 

  “我向来是收报酬的哦。”冰酒石被凯莉在吧台上挤挤挨挨地堆在一起,又被她打破平衡四散而来,“要什么。”嘁,果然还是很在意安迷修,平时雷狮哪有这么好讲话。

 

  “不多,一杯吉普森马天尼的价,今天某个客人的新配方,待会给你看看照片,柠檬皮和洋葱某些时候看起来还真有点像。”

 

  “那个人如果是调酒师绝对很蹩脚。”

 

  “谁知道呢。说起来,你知道冰酒石和冰块哪个更好吗?”

 

  “我哪知道,这几年我被安迷修管的除了应酬你见我喝过几次酒。”

 

  “反正我觉得是差不多,各有各的好,虽然本质上并不相同,挂了,地址待会发给你。”

  

  雷狮并不知道凯莉隐瞒了一些事,陌生的地址是安迷修离开时自己告诉凯莉的,尽管他声称是凯莉没事可以来玩,但凯莉能不清楚他的心思?安迷修想要回去,很显然,且不是单方面的回去,他要雷狮和他相对而行。安迷修是绝不会单方面地向雷狮低头的,雷狮也是,所以凯莉才会告诉雷狮冰酒石和冰块的区别——没有区别。

  

  “这家伙说话越来越奇怪了。”雷狮自言自语,放下手机时碰到了一样东西,他不用看都知道是什么,他的办公桌向来不杂乱,整齐得很——只有在家想看安迷修收拾才把东西乱放——更何况这是办公桌的新住客。安迷修损坏的专辑,已经放不出来音乐了,雷狮试过。

 

  他今晚没有加班,到点了早早地就开溜,也许应该去花店给安迷修捧上一大捧俗不可耐的玫瑰,或者向日葵?不过这个季还有向日葵吗,菊花倒是多得很……雷狮晃悠着专辑寻找着安迷修的住址,意外地离雷狮的公司很近,和他自己的公司倒是相距甚远,这意味着安迷修每天需要更早地起床搭上地铁。雷狮计算着安迷修上班的路线,他的起点站正是雷狮的终点站,只要雷狮起的够早,也许他们就能隔着人海相遇,再直白的情话于人海中穿梭百折千回后最终趋于晦涩无趣,都不过是他想象里的一些小浪漫,真要实施估计颇有难度。

 

  离雷狮公司是真的很久,他甚至还没调出地图寻找附近的礼品店或是花店,就已经看见了安迷修现在所处的旧小区外墙斑驳的矮楼,尽管也有十来层,但在高楼林立的城市里确确实实地形成了一块空洞,想必在夜晚也会像是没有安迷修的家,成为灯火通明里的黑暗。雷狮总算是想出如何形容安迷修离开后的自己,心上破了个洞*,连同整个人变成了破破烂烂的废旧娃娃。

 

  他并没有花费多久就找到了安迷修的机车,耀武扬威地停在一幢老楼下,雷狮并没有走近,他只是站在远处注视被残阳镀边的金属,好像在注视他的爱人。浪漫的幻想再次浮现,譬如安迷修会突然出现在眼前或身后,给自己一个微笑或是拥抱。雷狮坚信即使被黑暗遮住了安迷修的半张脸他仍能看清他眼里跳跃的色彩,很像星星。

 

  幻想终归是幻想,安迷修没有出现,残阳也没入不远处的鳞次栉比。雷狮定定地站着,他把高楼和冰块联想到了一起,还有冰酒石,都很冷。看似毫无关联的事物竟能在不同方面以“相似”作为连接,有些不可思议。雷狮望着从西天溢过来的深色吞没机车,忽地明白了凯莉的话中话。

 

  他和安迷修是完全不同又完全相同的,雷狮不愿意敲响安迷修的门,原因恰是在于他在安迷修面前的那点小自傲,他在周日清晨送走了安迷修,自然也在后面追,但他绝不允许安迷修在原地等待——他要的是从曙光里向自己驶来的机车,而不是停在夜里的摆设。

 

  雷狮固执地等,所谓浪漫并非不可能成为实际,即使那些实际往往来自两个人的早有预谋。黑夜包裹着他,雷狮查看了安迷修住处的具体位置,顺着灯光挨家挨户地往上数,只有那一家没有灯光,成为处于城市破洞中的心上破洞的男孩眼中又一处深渊。他和安迷修终不会相同,他想,所谓一厢情愿便是这么一回事。

 

  他决意在黑夜从心上的洞里趁虚而入之前赶回家,他曾扬言逃离却让自己扎根的城市承受不住太多的破损。但脚步却在迈开前静止。

 

  他看见了今夜的第一颗星,在夜里熠熠生辉。手里的老旧唱片传来歌声,好像星光连它的裂纹也一并修补了似的。

 

 

注: 

①爱尔兰咖啡,既是咖啡又是酒的一种饮品,由热咖啡和爱尔兰威士忌调制而成,适合天气转凉的时候喝

②青草蜢,只是因为它是绿色的又是甜甜的所以在这里选择它

③吉普森和干马天尼,二者配方很相似,都是金酒加味美思酒加冰块,吉普森较于干马天尼更干更辛辣(金酒和味美思酒的配比问题,一般来说吉普森是六比一马天尼是五比一),不过现在市面上的干马天尼也越来越干了(甚至能达到七比一似乎)

④《心上破了个洞》,ヨルシカ乐队的一首歌

 

来个沙雕后续

狮:“走我们回家。”

安:“不行啊我租了三个月的违约金好贵喔。”

狮:“你这的床够大吗?”

安:“单人床……不是难道我们真的穷到违约金都付不起吗?!”

 

(fin.)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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